海螺溝：雪花飄零 輕輕地我走了

 

　　輕輕地我走了……

　　沒有帶走一絲云霧，也沒有帶去一座山峰。

　　就是這樣在雪花飄零的暮色里，我踏上了歸途。輕輕地我走了，輕輕地向你揮一揮衣袖。

　　只因我知道，我不是那云霧，也不是那彎月，我無法也不能帶走你，無法也永遠不會帶走你的每一座山峰，每一片云彩。只因為我深深地明白，在我的心中已牢牢地聳峙著一座山，那是我生命里的山，是我故鄉的山。如果我能夠是云是月，那么我應該是我生命里那座山上的云，是我故鄉山中的那彎明月。

　　因此，當夕陽西下，倦鳥已群飛歸巢的時候，我開始慢慢的下山了。不再回首，也不會流淚，濃霧已經四涌，隱去了身后長長的山路，隱去了崖畔峰頂上橫著的濃濃白雪，也隱去了在山中飄來還去的云霧。而海螺溝，你在蒼茫的暮色中，放佛也消失在我漸行漸遠的身影后。

　　可是啊，你真的消失了嗎？真的從我的心中消失無影了嗎？縱然我可以不再回頭，可以將熱淚收起而不帶走你的云霧和山峰，而我對你的那種初初相遇的狂喜和仰慕是無法阻止也無法消失的，更不能夠做到在后來的長長的日子里我會不去想你。

　　因為，你身后實在是一座優秀而絕美的山峰------貢嘎主峰，一座我從未真正認識的完完全全的山。

　　那一天，我獨自走在二號營地通向三號營地曲曲的山路上，雪后的陽光帶著冷冷的山風從樹梢間透過來，山很大，山峰很高。山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這樣大的氣吞萬里的群山，峰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這樣高拔那樣重重疊疊的山峰，還有許許多多大如山的裸露的巨石，他們大多都隱藏在冰雪之下，還有懸崖峰巒上一樹一樹的云松被雪壓低了枝頭，還有深深溝壑里冰川遺留下的亂石。要多少萬年的寂寞才能站成這樣雄偉的群山？要多少的孤獨和堅韌才能成為眼前屹立不到的山峰？要經過多少冰川的侵蝕，經受多少個雷電等穿擊才有這樣恒久忍耐的頑石？要多少多少個花開花落冬去春來才長成不老的青松和滿樹紅紅的相思？

　　云從身邊輕輕低涌來，漸漸一片片一團團滾滾奔來眼底，剎那間，暮色蒼茫云海蒼茫，仿佛步入虛幻飄渺的天國。

　　一直都那么錯誤低認為，最美的山大概是畫中被美化的山吧，畫中的山自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壯美和神韻，可是，當你出現在我面前的這一刻，才發現我的感覺徹底錯了，你比畫更真實，更完美，更令我感動。有什么能與你比呢？有什么能比真實的原貌會更美的嗎？

　　我真的想變成一團海螺溝的云霧，這樣可以長駐你的山中。可是，這樣我卻不能再回到故鄉，我又不愿意！望著山中冉冉來的云霧，不禁想，云可曾有故鄉山中飄來的云？霧可曾有故鄉山中醞釀的霧？也許故鄉的云霧不會來，也許它會在山中等我回來，我的心開始憂傷了。

　　暮色漸濃，我獨自走向山巔，將自己斜靠在一塊很堅硬的巨石，靜靜地看著被霓虹熏染的山林，和山路上依舊披掛著冰雪的云松，一直看到月亮隱隱露出面龐。

　　我的心情激動起來，一種狂歡的感覺穿過我的目光，我的目光眩惑了，眩惑與你那總會震撼人心的威儀和氣勢，眩惑與你那種超凡入圣的清寂和空靈。

　　在我的心中，你就是壯美，就是無畏，就是無可阻擋的力量。是包容一切的博大，是經受一切的承擔一切的頑強的生命，是幾度夕陽青山依舊的永世愛情，我相信，我也愿意告訴所有的人，真正的山是你，應該只是你。

　　可是，我也愿意想你坦白。人說，五岳歸來不看山，你比五岳更壯美，而我又如何能做到不再看山？在這茫茫宇宙中，不只有你，還有許許多多的山，有世上的山，有人心中的山，有子期不遇，伯牙碎琴的流水高山。在我的心中一直有座美麗的生命的山，在我漫游疲倦后可以休息可以依靠的故鄉的山，無論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我剪不斷的鄉愁和思念。

　　霓虹映亮幽幽的二號營地，我沐浴在溫暖的泉水當中微寒水滑洗凝脂，身邊幽寂無人的山路上，特別清美和空靈，有月從高處樹隙中披灑在我的肌膚上，灑了一身斑駁的樹影，好虛幻的夢境。如水的淡淡鄉愁伴隨如水的柔情漸漸侵入我的眼里，我的眼里充滿了柔軟的淚，我想起故鄉，想起故鄉的山是否等候著天涯的歸人？月是否穿過朱門照見無眠的親人？縱然故鄉沒有這能融化靈魂的甘露，縱然故鄉的山沒有這份絕世的壯美和虛幻，縱然故鄉的紅塵滾滾人海喧囂，故鄉卻是我永久思念永久的家。

　　又是暮色蒼茫的時候，霧越來越濃，山峰隱去，云也隱去。我將一腔熱淚收起，緩緩踏山而去。相信旅途盡處，故鄉山中的那一片云還在耐心等候我迎接我。此去經后的許許多多的冬去春來的日子，我也許回來，也許不會。但是，我會在每個雪花飄落的時候微笑地想起你，想起你山中的云霧和水的溫柔。所以，請你，請你一定要原諒我，我這春花即放的遲暮，我無法帶走你的一切，我不能擁有和必須放棄一些什么。在千轉百回之后，我的旅途盡處，在我小小溫馨的家門始終等候著我的愛，才是我的方向和最終的歸宿，不然，落葉壯美都會歸根，思鄉的燕兒為什么終要北飛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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